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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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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??李績回長安之後,沒多久,就親自領了車來將徽妍的素縑運走。

二人如前番一般立契,諸事完畢之後,徽妍看著李績,問,“李君果然要去呼揭麽?”

“不必親自去。”李績道,“我已托人往外祖家中致書,這兩月,我想往各地看看布匹。”

徽妍知道他對此事已經有了把握,微笑,“弘農亦有布匹,李君若要麻布葛布,此間亦有。”說罷,讓家人將兩匹布奉上前。

李績看著,不禁哂然。

“女君果然是經商之才。”他無奈笑道。

徽妍覺得這稱讚甚好,道:“這些布李君拿去便是,麻布三百錢,葛布二百八十錢。李君要不要無妨,到各地看貨,可以此多方比較,亦是大善。”

李績聽得此言,露出笑意,深邃的雙眸光采溫暖。

“如此,多謝女君。”他說。

“李君不必客氣。”徽妍答道。

待得諸事完畢,李績便立即回長安。

“女君何時去長安?”臨走時,他問。

徽妍想到戚氏,無奈道,“還未定,要看家中母親之意。”

“如此。”李績頷首,“女君到長安之後,告知在下一聲,若有何處須在下相助,盡管吩咐。”

徽妍莞爾,一禮,“多謝李君。”

李績看著她,亦還禮,登車之後,仍不住回望,唇邊含著笑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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徽妍回到家中,才到堂上,被戚氏逮個正著。

“一早便不見你,去了何處?”她問。

徽妍早與陳氏打過招呼,忙道,“我這兩日在家中坐久了,出去散步。”

陳氏笑著說:“姑君是怕你一聲不出又走了,方才還讓家人去尋你。”說罷,對戚氏道,“姑君看吧,放心好了,徽妍上回是實在遇了大事,豈會真像小童一般任性。”

“二姊也是,總不帶我出去。”王縈不滿道。

“若是小童,說門外有吃人妖怪便能唬住,她還不如小童。”戚氏數落道。臉上卻露出笑意。二人哄了一番,她也不再多說,道,“你如今也回來了,母親問你,那位劉公子,你在長安可還見過?”

徽妍楞住,噎了一下。

“母親,怎又問起劉公子?”她訕訕道。

“怎不能問。”戚氏道,“上次他來,母親還想著此事有個後續,未想就出了匈奴那事,你走了,母親也無心思再問。你姊夫在宣明裏打聽,只打聽出個鯉城侯,也不知是不是。這兩日,母親想想就後悔,真不該這麽早便從長安回來,該多留兩日再去探問探問。”

徽妍忙道:“母親,這位劉公子,母親還是莫去想了。”

“為何?”戚氏問。

徽妍搜刮了一下理由,道,“母親,他在長安,我若去了便不能侍奉母親了。”

戚氏笑起來,拉著她的手,“這有何妨,你看你長姊與你姊夫,雖也在長安,卻也不妨盡孝。你們都好好的,我便安樂,在不在身旁有甚緊要。”

徽妍正待再說,這時,一名家人匆匆上堂,向戚氏一禮,“夫人,劉公子來訪。”

眾人一怔,王縈首先反應過來,忙問,“可是劉重光劉公子?”

“正是!”

呃?

徽妍楞住,忙起身跟著眾人到家門前,待得看到那個馬車前的人,睜大眼睛,腦袋上好像打過一個霹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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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帝仍是一身常服,沒有帶徐恩,一輛馬車伴著數名侍衛,簡單清爽。

見戚氏迎出來,皇帝微笑,向她一禮,“夫人。”

戚氏笑容滿面,還了禮,道,“方才家人來報,老婦還不信,不想竟真是公子!”

皇帝道:“在下先前所借簡冊,早已過了許諾歸還之期,心中不安,特來歸還。”

戚氏道:“公子有心,區區簡冊,公子多借幾日又有何妨!”

皇帝和顏悅色,寒暄了一番,擡眼瞥見站在陳氏身旁的徽妍,只見她看著他,一臉覆雜之色。皇帝不以為意,神態自然地與眾人見禮,輪到徽妍時,亦是一揖,“女君。”

徽妍的嘴角為不可見地抽了抽,還禮,“公子。”

眾人熱情地請皇帝入內,徽妍看著戚氏與他說話時的親切模樣,心裏又無奈又納悶。

從京城到弘農,路程三日,皇帝平日裏不是很忙麽?總上門來做什麽……

在堂上落座之後,皇帝讓侍從將簡牘擡進來。

“上次所借二十六卷,如數歸還,還請王君過目。”他對王璟道。

王璟看了看,微笑頷首,讓家人將簡冊收到書房中。

“公子可還有別書想看?”戚氏道,“先夫著作,都在書房之中,公子若想看,可到書房中翻閱。”

徽妍聽得這話,看到母親瞥來的眼神,知道她又打上次的主意,忙道,“劉公子臂上有傷,還是不去為好。”

眾人聞言,皆詫異。

“公子傷了手臂?”戚氏問。

皇帝瞥了徽妍一眼。

徽妍自知一時失言,臉色變了變,不禁瞅著皇帝。

皇帝卻是從容,微笑,“正是,在下此番亦往匈奴,遇到混戰,不慎傷了手臂。當時女君亦在場,故而知曉。”

眾人又是一驚。

“混戰?”王璟睜大眼睛看向徽妍,“你先前可不曾說還有混戰。”

戚氏亦是著緊,問皇帝,“傷了何處?”說罷,又對一旁的曹謙道,“家中不是有些傷藥,快快取來!”

曹謙剛應下,皇帝道,“多謝夫人,在下臂上已經痊愈無礙。”

戚氏看他並無病容,也放下心來。

這時,陳氏道,“這麽說,此番徽妍去匈奴,與劉公子同行?”說著,她瞅了瞅徽妍,掩袖一笑,向戚氏道,“徽妍也是,信中也不說一聲,教我等以為路上全無熟人照應,憂心許久。”

戚氏亦笑:“甚是,如今都回來了便好。”

王縈好奇道:“公子不是未入仕麽?怎會也在軍中?”

皇帝道:“在下亦有親戚在匈奴,恰逢此亂,甚是放心不下,恰好識得衛將軍杜燾,故而臨時隨軍。”

眾人了然。

“公子亦是重情義之人。”王璟頷首感嘆。

陳氏又道:“前幾日,姑君與妾到長安,路過宣明裏,我二人還想著公子亦住此間,可惜不知府邸。”

皇帝莞爾:“在下府邸是難尋些,二位夫人及王君下次若到長安,可告知在下,在下必親自接夫人蒞臨寒舍。”

王縈聽著,想了想,點頭,“宣明裏甚大,好些人家都在巷中。我從前去友人家中,家人問了好久才找對門。”

徽妍聽著他們說,默默喝水不出聲,只將眼珠子在戚氏等人和皇帝之間來回瞥。她的家人們對皇帝仍是好奇不已,而她似乎已經不會再擔心皇帝答不上來。這個人,真話假說和假話真說的能力乃她平生所見之巔峰,不去做市井流氓實在屈了才。

陳氏卻仍追問:“只是長安這般大,我夫婦將來若想拜訪公子,卻不知如何告知公子。”

“這倒不難。”皇帝說罷,卻看看徽妍,“在下聞徽妍女君將入宮為女史,在下亦在宮中,煩女君告知在下便是。”

眾人皆訝然。

“怎麽?公子如今到了宮中?”戚氏問。

“正是。”皇帝笑了笑,“甚巧,在下因征匈奴之功,如今亦在宮中侍奉王子、居次。”

“這麽說,公子拜郎官了?”王璟問。

“可怎會去侍奉王子、居次?”陳氏問。

“此乃在下匈奴親戚所托,詳細之處,恐一言難盡。”皇帝道。

眾人面面相覷。

戚氏道:“公子的親戚,可是當年隨公主一道往匈奴和親?”

“正是。”皇帝頷首。

“那公子的親戚如今何在?”

“已去世。”

眾人愕然,皆露出同情惋惜之色。

“異域八年,談何容易。”戚氏想到往昔,感嘆道,“若非公主仁德,小女如今亦在匈奴,遭兵戈之亂。想來公子的親戚,對王子居次亦衷心耿耿,故有此托。”

“公子拜了郎官,家業怎麽辦?”陳氏又問。

“公子又非商賈,有管事家人在,料理家業有何難處。”戚氏嗔她一眼,“可入仕封官,總比白身要好。”

王縈卻一下想到了其中要處,道,“公子侍奉王子、居次,二姊也侍奉王子、居次,豈非同僚?”

眾人被這話拉回來,目光一下落在徽妍身上。

皇帝亦看過來,未幾,笑笑,“縈女君所言正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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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辰還早,戚氏執意要留皇帝用午膳。在堂上交談了一會,皇帝主動向戚氏提出還想借閱王兆的著作。戚氏自然應許,而引路之事,自然又落到了徽妍頭上。

徽妍也不推拒,方才攢了一肚子言語,正好能說一說。

“公子平日諸事繁忙,怎又來了弘農?”才出正堂,徽妍就忍不住瞅著他,低聲問道。

“忙便不能來?”皇帝神色悠哉,似在觀賞庭中的花卉,“我若不來,女君何時才能回長安?”

你來了我就能回?徽妍腹誹,未幾,卻忽然想到蒲那和從音,心頭一緊,忙問,“可是王子、居次出了何事?”

“未出何事,只是日日不肯聽話,嚷著要你,宮人皆無可奈何。”

徽妍啞然。心想,所以,你一個堂堂皇帝,為了兩個小兒不聽話就來了弘農麽……

“公子亦無可奈何麽?”她有些不敢相信。

“莫亂想。”皇帝輕嗤一聲,卻將臉轉向庭院中。

他的神色看上去越是若無其事,徽妍就越是感到可疑,不禁覺得好笑。從匈奴回來的路上,蒲那和從音明明對他言聽計從,皇帝對此得意洋洋,讓她納悶了好一陣。她離開時,也想著有皇帝在,兩個小兒大約鎮得住,沒想到……

徽妍還想繼續問,皇帝卻不給她機會,忽而道,“鯤鵬之變,莊子似乎只講到其怒而飛天,怎會遇到雲中君?”

呃?

片刻,徽妍想起來,這不正是自己編的故事!

“公子聽王子居次說的?”她問。

皇帝一臉不置可否,又問,“牽牛織女,生過小牽牛織女麽?”

徽妍看著他較真的神色,笑起來。

“如何不會?”她亦擺起正色,得意洋洋,“鯤鵬怒而飛天幾萬裏,其翼若雲,可見已至九霄,自然會遇到雲中君。至於牽牛織女,二人就算每年相會一次,亦有千萬回,自然也生有小牽牛織女。”

皇帝有些啼笑皆非,輕蔑道,“如此,這些故事便是胡謅!”

“胡謅也是故事。”徽妍不以為然,“莊子遐想無跡而成言,本就是胡謅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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